• 2025年3月8日 今日4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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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爷爷的火烧馍
    张洪铭

      在我记忆深处,留存着一道极为独特的美味。时至今日,那浓郁的香气与温暖的味道依旧萦绕在我的心头,成为我内心最柔软处的眷恋,这便是爷爷的火烧馍。

      1989年一个秋日傍晚,夕阳西下,炊烟袅袅升起,天色将暗未暗,万物依稀变得朦胧,爷爷也结束了一天的农活,和奶奶回到家中,继续忙碌着。昏黄的煤油灯下,爷爷拴上围腰,洗手过后,从面粉袋里小心翼翼舀出半碗面粉,倒进盆子里,缓缓加入适量井水,随后用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,反复揉搓面粉。在爷爷的巧手下,原本松散的面粉逐渐凝聚,变成了一个光滑且富有弹性的面团,用手指轻轻一压,凹陷的面团能立马恢复原状。接着,爷爷便帮着灶间的奶奶开始生火做饭。

      不多时,灶孔里的火熊熊燃烧起来,红彤彤的火苗欢快地跳跃着。而灶孔下方的灰膛里,堆满了滚烫、火红的柴火灰。这个时候,爷爷将先前的面团又揉搓、压实、压扁,直至成为一个规则的圆形,随后用火钳在草木灰中刨出一个深坑,把压扁的面团放进去,再用滚烫的草木灰严严实实地盖住。等到差不多的时候,爷爷把火烧馍掏出来翻个面,继续埋进灰里烧。当时的农村,手表、钟表这类计时器十分稀少,烧火烧馍全靠经验与感觉。那时的我心中满是疑惑,不明白爷爷为何能如此准确地判断火烧馍是否熟透。后来听家里长辈说起,爷爷年轻时候当过背老二,后来进了森工局,长期的野外生活,让爷爷练就了一手烧火烧馍的本领。在1958年、1959年那段特别艰苦的岁月里,爷爷毅然回到了家中,凭着烧火烧馍的手艺,养活爸爸他们六姊妹,还把二姑送去读了师范,让二姑成为一名人民教师,这也成了爷爷一生的骄傲。那一个个火烧馍,见证了爷爷一路走来的坚韧,承载着爷爷对家人无声却炽热的爱。这种爱教会我们,无论生活多么艰难,都要坚守对家人的关爱。

      刚从火坑里掏出来的火烧馍,外壳呈现出焦黄的色泽,上面附着不少草木灰。爷爷总是拿起火烧馍,在门沿上轻轻摔几下,焦黄的外壳发出“滋滋”的声响,仿佛马上就要裂开一般。浓浓的麦香随即飘散开来,更是馋得我直咽口水。这时,爷爷总会摸着我的头对我说,得先吃饭,这是晚上的干粮。说着,他便用一块手帕把火烧馍包好,放在床的吊板上。

      于是,就连吃饭的时候,我也惦记着吊板上那个火烧馍。终于等到了晚上睡觉,我迫不及待接过爷爷递给我的火烧馍。捧着尚有余温的火烧馍,揭下一块酥黄的外壳放入口中,任由那酥脆的外壳在牙齿间碎裂,淡淡的麦香味瞬间沁入心肺。然后再咬一口中间绵软的部分,大口咀嚼,丝丝甜味渗出唇齿,说不出的满足。就这样,爷爷的火烧馍陪伴我度过了美好的童年时光。

      时光匆匆,我渐渐长大,离开爷爷,去乡上读初中了,只有周末才能回家。但每周上学时,我的怀里总会揣上一个爷爷做的火烧馍。直到初二那年,爷爷永远地离开了我们,我再也没有机会吃上爷爷的火烧馍。

      如今,我已过不惑之年,生活在城市之中。城市里有着各种各样精致的美食,让人眼花缭乱,更有标榜“特色火烧馍”的小摊贩在售卖,为了吸引顾客,还增加了不少馅料,芝麻馅儿、红糖馅儿、白糖馅儿、盐菜馅儿,不过终归不是记忆里的味道。我也品尝过远近闻名的空山火烧馍,可它们都无法取代爷爷的火烧馍在我心中的地位。最让我怀念的,还是爷爷的火烧馍那独有的味道。每当忆起爷爷在昏黄的煤油灯下为我做火烧馍的身影,想起带着家乡的质朴气息和农村生活独特印记的火烧馍,家乡的一切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,夕阳下的袅袅炊烟、田野间劳作的身影、邻里间淳朴的问候……火烧馍让我在漂泊的岁月里,始终能找到心灵的归处,让我明白自己从何处而来,根在何方。